甘孜日報 2017年01月01日
■章中林
正在家里看電視,樓下忽然傳來鞭炮聲和孩子的嬉鬧聲。一伸頭,幾個孩子穿著新衣繞著花壇在打鬧,砸炮不時地從他們的手里響起來??粗麄兛鞓窡o憂的模樣,過年的往事噴泉一樣從心底涌上來。
兒時,一到臘月,我們就盼望著新年了。俗語說,過了臘八就是年。臘八早晨,母親把她炮制的米酒端出來。一個人打三個蛋,沖一碗米酒,我們歡天喜地地端著碗到處炫耀。母親的米酒淡黃色,甜甜的,糯糯的,有些粘牙。我們端著,聞著,直到沒有了可以炫耀的對象,才把它美美地倒進肚子里。母親說,米酒暖身子,男孩要多喝。這是不是真的,我不知道,但是母親每年的臘八總會給我盛上兩大碗。我呢,從來不知道推讓,直喝得額頭冒汗,肚子渾圓成了蜜蜂才放下碗。
等過年的日子,每一天都是我們的節(jié)日,每一天我們都滿溢著幸福和滿足。殺年豬是家里的大事。我們天天扳指頭算著,直到殺豬佬進了門。殺豬的時候,我們都猴在殺豬凳前,直到肉下到案板上,才放心地拎著豬尿泡去吹氣,當球踢。玩累了,玩膩了,我們就鉆到廚房里看豬肉熟沒熟。每年殺年豬,母親總會切四五斤肉,和豬肝、豬血一起燒一大鍋。肉一起鍋,她總會盛一碗給我先嘗嘗。躲在廚房里,一吃一碗,那個痛快。
臘月二十三,是送灶的日子。早起,鞭炮就在村莊的上空快樂地響起來。這時,真正的忙碌開始了。男人忙著掃房,收拾庭院,劈好木柴,女人忙著洗被單床單,做豆腐,蒸年糕,炒米角花生?!坝绣X沒錢,剃頭過年。”我們呢,也在父親的剃刀下有了一個精神的發(fā)型。
忙年時,我最喜歡的是父親做糖。父親的麥芽糖在村子里那是首屈一指的。怎么做糖,我們是不關心的,我們關心的是打了多少凍米糖,多少花生糖。那個歲月甜食不多,而這在鄉(xiāng)間是稀罕物,我們就捧著它到處炫耀。
臘月三十終于來了。家里人更忙了。上午,我和父親跑去祭祖掛墳,清理家里衛(wèi)生;母親忙著殺雞殺鴨,準備午飯。吃過午飯,我忙著貼對聯(lián),父母忙著年夜飯。吃過了年夜飯,父親會給我們兄妹三個一人兩張兩元的壓歲錢。每人兩張,在今天看來實在太少了,但是那嘎嘎新的鈔票,可是歡喜了我們一個新年呢!這時,父母叫我做什么,我都跑得快快的,唯恐父母不高興把放進袋里的錢給收走了。父母邊聽廣播邊包餃子,我們呢,帶著壓歲錢跑到各家門前去撿沒有炸的炮仗,擠在一起放炮仗玩。
大年初一,我們迫不及待地穿上新衣新鞋。那時,父母一套衣服一穿上四五年,而我們,無論家里多困難,母親總會想方設法地給我們置一身新衣?,F(xiàn)在想來,父母為我們做了多少的犧牲啊。
吃完了餃子,我們就到處去玩耍,昏天黑地的。每一次如果母親不喊,我們是不記得回家的。有一年初六,我們跟著大人跑到章村去看戲,到了晚上才回家。母親急得眼睛都哭紅了,而我直到回家才發(fā)現(xiàn)自己闖了禍?,F(xiàn)在,和母親說起來,她說不記得了,但是我卻清晰地記得母親坐在堂屋里抹眼淚的情形。
一晃幾十年過去了,我也已經是半百老人了,但是兒時的一幕幕仿佛就在昨日。許多人說,今天沒有年味了。其實不然,那年味不就隱在孩子們的笑臉中嗎?不就藏在穿起兒女買的新裝時的夸耀聲中嗎?不就寫在老人們慈愛地看著孩子的眼神中嗎?不就站在父母親盼望兒女回家過年的聲聲電話中嗎?……
年味,今天讀來,甜如蜜,濃如酒,不是嗎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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